麦肯锡2021年全球支付报告解读Ⅱ：CBDC和稳定币早期共存但未来仍不确定

（原标题：麦肯锡2021年全球支付报告解读Ⅱ：CBDC和稳定币早期共存但未来仍不确定）

【中国金融案例中心   编译：高雪馨】

近年来，全球开启普惠金融和简化金融服务基础设施的新时代，加密货币也因此受到追捧。目前，全球超过五分之四的中央银行参与了试点或其他中央银行的数字货币（CBDC）活动。与之同时，出现了多种私有的、稳定的加密货币（通常称为"稳定币"）。尽管这场关联了新兴金融科技公司、财力雄厚的现有企业、中央银行的变革的结局仍远未确定，但其必将对现有的金融体系造成重大影响。在此背景下，麦肯锡在《2021年全球支付报告》中详细分析了加密货币领域的现状和前景，并对支付行业参与者提出了几点建议。

加密货币领域的发展现状

数字货币的基本概念（用基于计算机的类货币资产代替纸币和硬币作为交换手段）可以追溯到25年前。早期的数字货币，例如Digi Cash（1989）和e-gold（1996），是由中央机构发行的。2009年比特币的出现在两个方面极大地改变了这种模式：通过建立一个分散的（基于区块链的）分类账来执行交易和保存记录，以及通过创建一种广泛交易的货币，不受任何主权货币当局的控制。现在存在数千种类似的去中心化加密货币，每天共同产生数十亿美元的全球交易量。

尽管此类加密货币的总市值现已超过2万亿美元，但极端的价格波动、与比特币的强烈价格相关性以及通常缓慢的交易确认时间阻碍了它们成为一种实用的价值交换手段。为了解决这些缺点，稳定币旨在将其价值与基础资产（通常在更快的区块链上发行）相挂钩，并以国家发行的货币（如美元、英镑或欧元）、高流动性储备（如政府国债），或贵金属等大宗商品来进行完全或部分的担保。据统计，2021年上半年稳定币（包括Tether和USDC）的交易额达到近3万亿美元。

图：过去三年稳定币流量密切跟随交易所加密货币流量的增加而增加

随着过去几年稳定币流通量的迅速增加，各国央行加紧探索自己的央行数字货币，其目标是增加公民获得中央银行资金的机会，提高金融普惠性并减少支付障碍。各种公开声明显示，中央银行对CBDC的设想不仅是传统纸币和硬币的数字原生版本。除了应对更大程度的金融普惠性挑战外，一些政府还将CBDC视为可编程货币（即货币和社会政策的工具，可以将其使用限制在基本必需品、特定地点或特定时间段）。

图：中央银行积极参与CBDC工作的比例正在增长

实现此类功能是一项复杂且多层次的工作。中央银行面临的挑战是，要及时引进至少与私营部门创新者的数字产品相当的CBDC模型，以此来建立信誉并实现应用。虽然一些人认为现有的电子支付系统昂贵、低效且有时难以访问，但是新兴的私人发行的稳定币意味着大型私人企业正在逐渐聚合并货币化公民的大量行为数据，这可能会引发公民的担忧。

加密货币领域的前景

鉴于许多未解决的设计因素仍在发挥作用，现在就自信地预测CBDC和稳定币的发展轨迹和结局还为时过早。例如，央行是否会先关注零售或批发用例，然后再强调国内或跨境应用？在发行CBDC之前，国家机构会以多快的速度对稳定币进行监管？

为了理解一些潜在的场景，应先了解CBDC和稳定币的多样性和应用。没有单一的CBDC发行模型，不同的国家/地区试行了一系列不同的方法，具体的设计取决于持有CBDC账户的实体。例如，在东加勒比地区实施的基于账户的模式要求消费者直接在中央银行持有存款账户，而中国的CBDC试点则依赖商业银行为客户开立和维护eCNY（数字人民币）账户。欧洲央行正在设计的方法涉及持牌的金融机构，每个机构都经营一个区块链网络的许可节点，作为数字欧元的分销渠道。在加密社区中流行的第四种模型中，法定货币将作为匿名可替代代币（真正的数字现金）发行，但尚未由各国央行全面试验。

相比之下，以美元计价的USDC等稳定币是通过多个公共的、无需许可的区块链发行的。任何个体都可以操作发行一个区块链（如Ethereum、Stellar或Solana）的节点；任何人都可以在世界各地的匿名钱包之间转移稳定币。虽然目前大多数交易所都要求用户完成彻底的KYC身份检查，但尚不存在用于跟踪稳定币所有权的中央登记处或单一分类账。

许多人将CBDC的发展视为央行对私营部门稳定币带来挑战的回应，并将其视作机构希望实现支付系统效率和金融普惠等长期目标的证据。许多国家的现金使用量持续下降，而维护其基础设施的成本却没有随之减少。同时，许多国家现有的电子支付系统的运行效率相对较低，而且通常不是即时或全天候的。而正确部署可通过移动设备访问、无需正式银行账户且受监管的数字货币，可能会提高支付安全性和效率（通过私钥加密的分布式共识确保交易最终性），同时满足中央银行的目标--提高金融普惠性并促进公共利益。

相比之下，私人稳定币蓬勃发展，部分原因可能在于其不受如此宏大使命的阻碍。它们作为加密生态系统中的流动性来源提供了价值，通常在市场剧烈波动时期为投资者提供"避风港"，无需寻找一个受监管的场所将加密货币资产转换回法定存款。事实上，著名稳定币Tether的出现和供应量的增长首先与2017年底交易所加密货币交易量的快速增长相吻合，而其中许多交易所都没有法定许可证。

稳定币通常以经过专业审计的法定货币或短期证券储备作为抵押。目前它们不仅作为"加密储备"发挥作用，而且成为了去中心化金融（DeFi）交易所的流动性来源。与在私人分类账上发行的CBDC的拟议设计不同，稳定币可以与公共无许可网络上的智能合约互动，从而实现去中心化的金融服务。重要的是，它们为交易所和数字钱包之间的即时价值流动提供了媒介，通常是为了利用短期套利机会、结算双边场外（OTC）交易或执行跨境支付。2021年，稳定币每季度的交易量均超过1万亿美元，这证明了其作为支付工具的效用，可能会在未来的数字商务生态系统中发挥重要作用.

尽管稳定币和CBDC共存的可能性很大，且长期来看可能实现两者的相辅相成。但一些监管机构已经对私人稳定币的大量结算额表示担忧，可能会采取措施来管理或限制其使用。同样，主权货币的完全数字化也可以促进更优的全球贸易流动。然而，鉴于过去12个月稳定币的显着增长，私营部门获得了先发优势，公众越来越期望中央银行提供及时、便利的解决方案，或者至少是一个令人信服的愿景，以创建类似的长期价值。

一些国家的金融基础设施将在决定采用CBDC、稳定币或非稳定加密货币的速度和范围方面发挥关键作用。一些现有金融基础设施能力有限的地区将成为突破性进展的主要力量。在实时支付系统较为完备的发达地区，如果金融机构不愿意投资于必要的额外基础设施，那么CBDC减少（甚至是即时）结算时间的短期收益可能会有所减弱。在这些情况下，稳定币的独特优势（例如它们与智能合约的互动能力）可能会被证明是一个更具吸引力和说服力的用例，具体取决于CBDC的具体实施。

那些来自主权货币一贯缺乏稳定性的国家的居民一直是最积极采用加密货币作为金融交换手段的群体，尤其是在加密货币被认为比可用替代品风险更低的情况下。数字货币能为无法获得传统银行服务的公民提供金融包容性，还可以作为市场的指标，表明市场已为潜在的突破性事件做好准备（如萨尔瓦多认定比特币为法定货币）。

最终，CBDC和稳定币的命运可能取决于监管和采用的力度。虽然CBDC将在央行的支持下发行，但稳定币可能会受到多个机构的监管，具体取决于其分类归属于资产、证券还是货币市场基金。在金融行动特别工作组（Financial Action Task Force）的监督下，此类监管可能会跨境扩展。虽然现在预测更严格的监管对稳定币的影响还为时过早，但随着未来几年可能出现更多和更新的品种，创新将持续发展。

支付行业参与者的应对措施

这些技术考虑、监管行动和市场动态将对银行业和支付行业带来重大的系统性影响。纯粹的监管不太可能抑制数字货币的需求，创新者将继续通过开发满足需求和立法要求的新用途和分销模式来应对挑战。同样的，CBDC的初步试点和正在进行的研究的结果将有助于推动该产品的发展应用。

只要加密货币市场的整体规模继续扩大，稳定币的流通量和交易量的增长似乎还将持续；而各国央行对数字货币的试点也正在大力推广中。随着时间的推移，CBDC和稳定币的双层系统是否可持续？各种情景将对宏观经济和地缘政治带来何种影响？也许会有某种形式的共存，这取决于不同的因素，例如地域因素（如中国等国的央行通过直接控制货币政策发挥更大影响力）、私人机构的市场占有率（如美国的电子商务或社交媒体巨头可能将一些用户交易转移到稳定币上）或者社会部门（如基于用户忠诚度的稳定币）。

尽管这个市场尚处于起步阶段，但无论这些变化将以何种形式出现，支付行业的各方参与者都应采取有价值的措施，为即将到来的挑战做好准备。

（一）金融服务基础设施提供商应持续监控其设计是否能在未来与数字货币实现交互。例如，应用基于账户的CBDC可能涉及与许可节点的直接交互，而支持稳定币可能需要具有跨链条访问权限的电子钱包。要特别考虑这些选择该如何支持高潜力的业务（如即时支付）、交易后投资者服务和快速跨境汇款等。

（二）零售银行、商家和支付服务提供商可能需考虑成功实施CBDC和多个稳定币网络需要的基础设施投资水平。许多零售银行在未来几年已经面临广泛的支付现代化要求，构建数字货币基础设施将对有限的开发能力带来新的挑战。应将这些投资需求纳入综合的规划，反映潜在的协同作用和可能的分类，促进长远发展。

（三）CBDC对私营银行的影响可能取决于CBDC的应用速度。具体来说，如果采用CBDC的速度相对较快，那么流入银行存款的资金至少将会暂时被转移到数字现金中，从而限制银行借出此类存款并产生费用收入的能力。因此，若引入CBDC的速度更为缓慢谨慎的话，可能会对初始交易产生限制，这似乎符合私营银行的利益。

（四）考虑到潜在的政策变化，评估数字货币对银行流动性和资本要求的影响将为首席风险官和财务官提供帮助。他们可以监控融资成本的潜在增加，支付利润率进一步下降的可能性（如考虑到CBDC作为无摩擦的现金替代品），甚至可以防止潜在的"数字银行挤兑"--许多为交易者和投资者提供保护的"断路器"目前在24/7加密货币市场中并不存在，尽管一些正在进行的CBDC设计中有涉及相关内容。

（五）政府、中央银行和监管机构的任务更为直接，在某种程度上他们的决定将决定其他各方参与者的行动。麦肯锡预计，许多人将寻求评估私人货币对货币政策（如通过价值流动）和财政政策（如通过政府支出）有效性的影响，并相应地调整监管和对应措施。他们希望平衡各类互补的因素：广泛的监管可以从根本上阻止稳定币的使用，而审慎的监管可能会创造一个更安全的环境，使此类货币可以蓬勃发展。

（六）高度流行和投机性加密货币的投资者及其发行人应预见到CBDC对其资产的影响。任何单一的中央银行解决方案和相关监管的出现都可能阻碍私营部门的创新，阻碍加密生态系统的发展，可能会让相应资产类别的投资者感到不安。

总而言之，稳定币和CBDC的共同发展将直接影响社会演变。虽然未来尚不明朗，但某些行为已预示着演变方向：实体现金将在多大程度上仍被社会接纳及使用？员工工资和账单将以何种价值媒介进行支付？商业活动将通过什么方式进行？如果在公共分布式账本上发行的数字货币可以降低托管账户的成本并加快支付速度，那么单一数字货币在多大程度上可以成为一种全球货币？公民会在多大程度上抵制支付的完全可追溯性？公民将在多大程度上能够在不依赖传统银行的情况下轻松获得熟悉的银行服务--包括高收益存款、抵押贷款、营运资金和支付服务？最后，在多快的时间内能看到区块链协议的创新，从而显着减少其对环境的影响？麦肯锡预计，随着稳定币和CBDC变得更加广泛可用，支付行业可能面临其历史上最大的颠覆，其中许多问题的答案将在未来几年变得更加清晰。